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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临】将大象塞进冰箱需要分几步?(一)

Summary: 静雄发现一旦临也死亡,自己就会进入循环,而打破循环的唯一方法,就是一次又一次地将临也救下。


* 十三卷结局没有发生的故事线

* 剧情难以避免会有些BUG请原谅orz

* 篇幅在4章左右

*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从年初开始看完开端就一直想给我cp整点无限流xD, 现在终于有空写出来了,虽然已经错过了临临的生日Q-Q



“你们知道将大象放进冰箱要分几步吗?”


在朦朦胧胧中,静雄耳边传来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聒噪的女声连带着周围吵杂的噪音粗暴地将他从睡梦中一把拉回现实。


静雄猛地睁开眼睛,明媚的阳光照耀下,他看见声音的主人从身边走过——那是一个穿着来良校服的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脸上画着不符合年纪的妆容。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吵醒了坐在长椅上的静雄,只顾着一味跟身旁的两个姐妹聊着奇怪的话题。


“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啊?”其中一个女生嚼着口香糖吐槽道。三个人一边走一边看着手机,华丽的美甲快速地叩击着屏幕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对话。


静雄感觉做了一个无比冗长的梦,突然被拽回现实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这是在哪?他扫视了周围一圈,街头上人来人往,周围建筑包围着他所处的这片空地,不远处的标志性的喷泉让他意识到现在自己正处于池袋西口公园。今天天气格外晴朗,不少人在公园里享受着温暖的太阳,迷惑的静雄在这悠闲的气氛中显得格格不入。


“竟然在公园长椅上睡着了……”他揉着眉心自言自语,“莫非我是被砸晕的吗?不对,不太可能吧……”


静雄连忙翻了翻身上的口袋,确认了随身物品都没有丢失,不禁松了一口气。(也是,整个池袋99.9%的人都不敢从静雄的身上偷东西。)他掏出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着现在是5月15日中午12点整,还有一条来自汤姆前辈的短信:“抱歉啦静雄,我这边有急事要处理,你不用等我了,今天中午十二点半直接在公司碰头吧。”


“啊……想起来了,今天早上我跟汤姆桑约好了在这里见面的来着,等着等着竟然睡过去了。是因为最近晚上睡得比较晚吗?”


静雄终于记起了自己在公园的长椅上睡着的原因,虽然仔细一想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但由于公司离此地有半个小时的步行距离,要和汤姆桑准时汇合的话他不得不立刻动身离开。


“喂你们!”


就在静雄准备站起来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怒吼。喷泉旁的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怒发冲冠朝着那三个来良女学生吼了起来,一下子吸引了周边所有人的注意力。


“臭小鬼踩到老子的皮鞋还不道歉?”三个女生毫不情愿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对方,即使两方相隔将近十米他们依然能清晰听见男子的怒吼,“那么名贵的皮鞋你们赔得起吗?”


“少在这里吹牛了大叔,我看那破鞋子也不值几个钱。”其中一个女生翻了个白眼,转身就想离开,男子气得两颗金鱼眼都快跳了出来,攥紧拳头朝女生走去。与此同时,转角处突然有一个手里拽着红色气球的小孩子跑了过来,正正好好撞上了跨出了第一步的男子身上。小孩子摔了一跤,手里的气球从指缝间逃出,一眨眼的功夫已经随着风飞向了蓝天。


“哇——”鼻子摔破皮的孩子坐在原地哭了出来,把刚才气势汹汹的男子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孩子母亲也立刻跑了出来,现场瞬间变成一片混乱。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静雄看着远处的闹剧挠了挠头。这种在街头突然吵起来的戏码在池袋并不少见,换作平时,他会按耐不住怒火走上前去把惹事的家伙暴揍一顿,但现在他清楚再不动身的话就要迟到了,只能强忍着内心的烦躁转身离开公园。


*


静雄匆忙看了一眼时间——12点14分,然而公司距离他所在的位置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不得不焦躁地加快了脚步。


他正在穿过一个相对清静的街区,这里并不像市中心那般熙熙攘攘,大街上几乎不见人影,偶尔能看到几个流浪汉躺在商店的门口喝到烂醉,难以想象这里和60 sunshine同是属于一个城市。这里对静雄来说并不陌生,毕竟很多欠债的赌徒都喜欢躲在这种被城市遗忘的角落,也正是这个原因,这里逐渐成为了滋生罪恶的温床。


一路走来经过了十几个巷口,偶尔会听到巷子深处传来的吵架的声音,但静雄此刻并没有精力去理会那些无端的纠纷,讨厌迟到的他现在只想尽快赶到公司和汤姆桑碰头。


然而他加快脚步向前走时,不远处的巷口突然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随后,一长串刺耳的汽车警报声划破了整个街区的宁静。


那是什么声音?


静雄后背感觉到阵阵凉意,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笼罩着他。刚才那响声听上去,像是重物从高处坠落砸中了车辆的声音,如果不是他和临也在打架,平日在池袋很少能听见这样的突兀的响声。


他再次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12点15分。虽然他很想继续赶路,但直觉告诉他应该回去箱子里查看巨响的来源。本能最后战胜了理性,他啧了一声,迈出脚步向前方的巷子走去。


静雄并没有想到即将面对的是如此触目惊心的场景。一辆停在旁边的红色私家车被重物砸得整个车顶凹了下去,防风玻璃碎了一地。然后是血,鲜红的,散发着铁锈味的血液,从彻底报废的车顶上的“重物”上汨汨不断地涌出,顺着玻璃碎裂的纹路缓缓流下,最后滴在地上,发出粘腻的,滴滴答答的声音。


不对……


在进一步靠近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某些东西让静雄意识到的了某个很恐怖的事实,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静雄的大脑,他的身体像被钉在了原地,在一瞬间四肢竟然无法动弹,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疯狂加速,大量的血腥味被吸入胸腔。


这是一个人……


他第一时间看到的,是“重物”那双无力垂下的双手,他意识到并不是一个物体从高处坠落,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而且……


这个人对于静雄而言并不陌生。


准确来说,那是他在这个星球上最厌恶的人类,讨厌得只要和这个人呆在同一个城市里都会莫名的火大。只要两人相见,池袋街头的自贩机,垃圾桶,路标,灯柱都会遭殃。让他最暴躁的是,这家伙就像是跳蚤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彻底消灭掉,每次都能看到他在趾高气扬到处乱窜,将更多的无辜的人卷入混乱的漩涡当中。


死亡是离那个人最遥远的名词,直到现在。血液从那个人的黑色外套下流淌而出,浸湿了袖子那一圈棕色绒毛,右手无力地垂下,食指上的戒指被鲜血染红。


周围的所有声音和空气都如同被抽空一般,静雄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面前的一切像是幻觉,没有半点真实感,最熟悉的脸庞倒映在眼瞳中,惨白的肌肤上沾满温热的血液,往日洋洋得意的神情如今彻底消失在那痛苦的面容上。


“临……也?”


静雄感觉自己整个口腔都充斥着血腥味,喉咙像是被滚烫的血液淹没,连挤出对方名字的音节都格外艰难。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


看着厮杀了将近十年的宿敌就这样毫无生命体征地躺在自己面前,他一时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在红色私家车旁边的是一栋七八层高的建筑,静雄听见远处传来奇怪的声音,抬头一看,发现建筑顶层天台有两个可疑的脑袋探了出来,但因为静雄的视线迅速缩了回去,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好在临也坠落的上方。


“喂!你们——”


静雄的话刚喊出一半,强烈的睡意骤然向他卷来,在顷刻间天旋地转,像是坠入无尽深渊,突如其来的黑暗如同浑浊的泥沼,将他周围的光,空气,甚至时间全部吞噬殆尽。


*


“你们知道将大象放进冰箱要分几步吗?”


一片模糊中,周围涣散的声音逐渐凝聚成清晰的点,一把熟悉的女声再次带着莫名其妙的问题将静雄唤醒。


“吓!”


他条件反射般地大喊了一声,猛地睁开眼睛,看见明媚的阳光正懒洋洋地照射在脸上。不远处是处于池袋西口公园中央的喷泉,周围的行人因为静雄的突然发出的大喊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刚才那把声音的主人——一个穿着来良校服的女生和她的两个朋友被吓了一跳,像是看着神经病一样看向坐在长椅上的静雄。


“这人什么回事?”其中一个女生瞥了静雄一眼嘟囔着,然后又把目光转回手机上,华丽的美甲快速地敲击着屏幕发出哒哒哒哒的声音,“话说回来,你那又是什么奇怪的问题啊?”


“哈……”


静雄急促地呼吸着,心脏依旧在剧烈地鼓动,刚才余留的紧张感让他绷直了全身肌肉,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打湿了额前的发丝。他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轻微的痛感终于让他得到了一点真实的感觉。面前的街道人来人往,小孩在嬉闹,上班族拎着盒饭匆匆走过,游客在有说有笑地拍照,一片祥和的气氛下没有人知晓静雄刚才目睹了一场什么样的惨剧。


“刚才是在做梦吗?”他仍未从刚才触目惊心的场景里缓过来,刚才所看见的一切都太真实了,血腥味似乎还弥留在鼻腔里挥之不去。明明前一秒面前还是临也那沾满鲜血的面容,下一秒就被粗暴地拉回这个长椅上。


静雄揉了揉眼睛,把口袋里的手机翻了出来,打开一看时间:5月15日中午12点整,跟梦里的他第一次查看时间一模一样。不仅如此,短信箱里还有一条来自汤姆的未读信息:“抱歉啦静雄,我这边有急事要处理,你不用等我了,今天中午12点半直接在公司碰头吧。”


竟然跟梦里的内容一模一样……也太巧了吧?静雄感觉事有蹊跷,果然只要跟临也沾上边连梦境都会变得可疑起来。他盯着发光的屏幕盯得入神,突然被远处传来的一声怒吼打断了思绪。


“喂你们!”


静雄随着声源望去,看见梦里那个被踩到皮鞋的西装男子,站在了同样的位置,气冲冲地朝着一旁的来良女生吼着。


“臭小鬼踩到老子的皮鞋还不道歉?那么名贵的皮鞋你们赔得起吗?”


“少在这里吹牛了大叔,我看那破鞋子也不值几个钱。”


不会吧……


和梦境一模一样的对话让静雄全身起满鸡皮疙瘩,后背的布料被冷汗浸湿。他眼看着男子咬牙切齿地向女生走去,接着撞上从拐角处突然跑来的小孩,小孩摔了个正着,眼看手里的红气球再次从指间溜走飞向天空,瞬间爆发出“哇——”的响亮的哭声。


静雄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切正完完全全按照他记忆中的场景发生,甚至连细节都如出一辙——小孩的母亲跑了出来,和西装男子还有那三个女生吵了起来,小孩在一旁趴着放声大哭,现场再次变成一片混乱。他再次给了自己一巴掌,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从脸颊蔓延开来,这才勉强能确定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发生在现实的事情。


静雄联想到幽之前出演的超级英雄的电影,他出演了一个从小被抓去做邪恶实验的变种人,体内蕴藏着能够看到未来的超能力。


“难道我是变种人吗??”能够单手抬起一辆摩托的静雄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真实身份,“如果说梦境里的事情都会发生的话,那……”


他脑海里闪过那具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尸体。虽然静雄口口声声要杀了临也,但他从未想象过这件事情真正发生的样子,大概是他打心底里认为临也就是杀不死的存在。他清楚记得那副惨白的,被剥去生气的相貌,很难将其和平日活蹦乱跳的跳蚤联系到一起,而在那一瞬间才意识到和他追逐厮杀了十年之久的家伙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如同陶瓷娃娃脆弱的人类。如果梦境里的一切会再次发生的话,临也即将会在12点15分左右的时候在那个巷口再次从高处坠落而死。若是弃之不顾,那鲜血淋漓的情景将会永远成为他的梦魇。


静雄曾想象过临也消失的可能,那必定是平静祥和的世界。然而他从未真正设想过两人的结局,他们会以如何的方式决裂,哪一方能在最终的博弈胜出,谁能亲手结束这段病态的关系,当然他深知终有一日他们会为这一切画下句号,但绝对不是以这样唐突粗暴的方式。


那家伙死了最好。但如果是哪个混账光天化日下进行谋杀,这绝对无法原谅……


静雄自身也无法相信自己将前去拯救最讨厌的人,还为这个荒谬的行为找了一个听上去还算合理的理由。然而留给他的时间已不多,刚才消化事实已经浪费了几分钟,现在他必须在十五分钟内赶到现场。偏偏今天是高峰出行日,路上堵满了长串的车,坐车只会浪费更多时间。


此刻静雄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奔向临也即将坠落的地点,亲手将他救下。


*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市区里人头济济,看着从远处迅速靠近的静雄,街上的行人出于被撞飞的恐惧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他奋力地迈着步,跨过一道接一道的围栏,凉风掠过耳边,周围的街景和人影化作一片模糊从视野里快速后退。就算交通灯转红都不顾一切往车流冲去,留下身后一片混乱和暴躁的喇叭声。除了追杀临也以外,静雄甚少在城市里狂奔。而这次拼尽全力地奔跑竟是为了救下临也,简直荒谬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快了。快了。在到达那个人烟稀少的街区后,静雄终于可以放开脚步最后冲刺。他记得那个出事的巷口,那有一栋七八层高的建筑,灰黄色的外墙显得格外破旧。建筑旁边有一辆红色轿车,抵达后静雄往车上看了一眼,现在还是完好如初的状态,这意味着现在依然什么事情都还未发生。


他瞄了一眼手机——12点10分,随后在地面抬头看了看楼顶,并没有察觉有可疑的地方。他记得上次事发是在此时的五分钟之后,现在还有时间将临也救下。


如果是五分钟后临也会坠楼的话,说不定现在他已经在天台上了。现在他还清醒着吗?身边有其他人吗?他知道对方要把他推下去吗?可恶站在这里什么都看不清……


静雄站在原地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如何最有效率地阻止事情的发生。如果他有临也的智慧,说不定轻而易举就能破解困局,然而现实是他并没有任何头绪,只能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用最高亢嘹亮的声音喊出他最熟悉的话。


“临——也——哟——!!”


静雄的声音响彻整个街道,吓得电线杆上的小鸟成群飞走。等待了片刻,建筑的天台上并没有传来任何反应。这说明临也故意不理会这声呼叫,或者他现在早已没有了意识,又或者,梦里临也的坠落根本不会在现实发生。


距离梦中坠落时间还有三分钟,静雄不想排除任何一种可能性,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亲自跑上天台看个究竟。他当机立断闯进了大楼,用蛮力轻而易举地拉开了上锁了的大门。然而上天好像故意刁难他一样,跑进大堂里才发现所有电梯竟然都在维修。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静雄转头冲进楼梯间,争分夺秒要在三分钟内跑上顶楼。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静雄感觉到时间在一分一秒地在这个狭窄昏暗的楼梯间内流过,他争分夺秒地一步跨上三级楼梯,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早已汗流浃背。不知道现在已经过了几分钟,他已经没有检查手机的时间,眼看着天台的入口离自己只有十步,九步,八步,只需要多几秒钟他就能及时赶到现场,阻止这一切。


只需要再多一秒……


静雄看着近在眼前的入口,已经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想要碰上门把。但此刻他不知道的是,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跳到了12点15分。


就在他距离天台仅剩三步之遥,突然整个人像急刹车一样动弹不得。


他看见了楼梯间的窗户。窗户外是万里无云的蓝天,和被微风轻轻拂过而颤抖的枝叶,一切看上去都如此平和,除了有一个什么东西在眨眼间闪过,在宁静的画面上划开一道不安的口。在那短短的半秒,他记起一个名词——万有引力,两个质点彼此之间互相吸引,当年物理老师在课堂上介绍这个概念的时候,临也正从身后的座位朝静雄身后扔橡皮擦,那天的阳光也像今天一样明媚。


而现在,临也就像老师口中牛顿的故事里的苹果,在窗户外从上方迅速坠落。随之而来的是建筑外传来的,熟悉的撞击巨响,和一连串聒噪的汽车警报器发出的声音。


哔——哔——哔——


血液似乎在那刹那瞬间凝固,钻心刺骨的冰冷从脚趾开始传遍全身,心跳随着外面的警报声一起一伏。即使梦里已经经历了一次,但当静雄再次目睹这场事故时,还是无法招架所带来的冲击。令人窒息的内疚感瞬间席卷而来,如果这一次不再是梦境,如果这一次是最后的机会,他就永远错过了拯救一个生命的机会,即使那是他最讨厌的对象,如果当时他不浪费那么多时间在迟疑,如果他能跑得再快点,或许就可以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冷静。我要冷静。我要冷静我要冷静我要冷静。


静雄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强制压抑着内心所有复杂的情绪。不管如何现在拯救临也都是为时已晚,但现在还可以做其他有用的事情。现在冲去天台的话说不定还能抓住凶手,再不动起来的话可能连凶手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所剩不多的理智强迫自己挪动脚步。他跨上最后几级楼梯,粗暴地踢飞上锁的门。天台一阵冷风吹来,静雄环顾四周,果不其然远处似乎有两个可疑的家伙站在天台边上,看到静雄的到来惊慌得拔腿就跑。


“别想跑!!!”


静雄正打算顺手捞起一个和人同样高的铁水桶向其扔去,突然顷刻间感觉自己的力量被迅速抽离,双腿再也无法支撑他的重量,只觉得眼冒金星,昏头转向,整个世界都在向下沉,沉到一片漆黑的泥沼之中。


*


静雄感觉自己在做梦。


梦里一片模糊,所有的声音像是棉花糖一样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视野里一片黑白,只剩下手上的,鲜红得耀眼的鲜血。


唯一能看清楚的,还有不远处的一双粉红色的猫猫袜子。袜子暴露在皮鞋和裤脚之间,猫咪图案像是被赋予了灵魂,直勾勾地盯着静雄的双眼。


*


“你们知道将大象放进冰箱要分几步吗?”


熟悉的声音再次将静雄唤醒。静雄睁开眼睛,再次看见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景象,阳光,喷泉,长椅,从自己身边走过的穿着来良校服的女生,面前的一切都像是在重复着静雄记忆里的画面。


“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啊?”其中一个女生嚼着口香糖说着相同的话,美甲再次快速地叩击着屏幕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大概是因为没有目击血腥的画面,静雄这次醒来还算平静。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不出所料上面的时间依旧是5月15日中午12点整,还有一条内容一样的来自汤姆桑的短信。


“又回来了吗……”


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意味着他获得了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他本不该为能够再一次拯救临也而感到喜悦,但在某一瞬间内心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离奇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刚才的经历真实得不像在做梦,真正的梦境是像梦见猫猫袜子一样,没有任何的逻辑和道理可言。现在他有理由相信,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情。


静雄的思绪仍然如同一团乱麻,他尝试冷静下来,用零零碎碎的线索拼凑出完整的经过。从他醒来的12点到12点15分,之间那十五分钟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模一样,临也一旦死亡,静雄就会再次回到同一天的12点整的这张长椅上。


看来是一定要救下那家伙不可了……


静雄焦躁地在长椅旁边来回踱步。虽然他想要救下临也,但一想到自己每次都要拼尽全力将最讨厌的人救下就觉得特别火大,而且对方永远都不会知晓静雄为了救他经历了什么。重点是,救下临也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上一次就算他用最快的速度跑上天台,还是来不及阻止事情的发生,只能眼睁睁看着临也再一次死在自己面前。


“喂你们!臭小鬼踩到老子的皮鞋还不道歉?那么名贵的皮鞋你们赔得起吗?”


“少在这里吹牛了大叔,我看那破鞋子也不值几个钱。”


静雄抬头看了一眼远处吵闹的人群,西装男子再次气冲冲地和其中一个来良女生吵了起来,然而另外两个女生正事不关己地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继续低头玩着手机。


——手机!对了还有手机!


一个想法从静雄脑里闪过。现在距离临也坠楼还有15分钟,说不定在这个时间点上临也还处于安全的状态,如果现在他给临也打电话的话,可能有希望扭转结局。


当然,他没有临也的电话,就算有,他敢保证那些号码早已报废。从来就只有静雄接收过临也的骚扰电话,每次他想回拨都被告知他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只有躲在阴沟里做着鬼鬼祟祟的买卖的老鼠才会做得出这样的事情,静雄愤愤地想着。


*


以防万一,静雄决定还是再次向临也即将坠落的地点赶去,与此同时在赶路的途中给塞尔提发去了短信。


【临也的电话?嗯,我这里有他的工作电话,但他是否会接听就不知道了……静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如果需要帮忙的话请跟我说一声。】


静雄拨打了塞尔提提供的号码,果不其然,电话另一边传来的是毫无温度的女声。


“你找我雇主有什么事情吗?嘛,反正我也不是很在乎是了——他的私人手机?抱歉,恐怕我无法告诉你这个讯息——请你不要误会,平和岛先生。我个人对提供雇主的私人号码给他的死对头这件事情没什么所谓,但今天早上他拿了其中一个一次性手机出门,除非他主动联系我,否则我也不知道他今天的号码是什么。”


从波江口中得不出任何有用信息的静雄拨打了新罗的电话。


“静雄?——这个问题塞尔提不是回答你了嘛,我也只有临也的工作电话——什么?你说什么?我这边的信号不太好,先挂啦拜拜!”


按耐着将手机捏扁的冲动,静雄打给了另外一个高中同学。


“哟,静雄。找我有什么事?——哈?临也的手机号码……狩泽你冷静一点!咳,我这边没有他的号码,你问过九琉璃和舞流吗?身为家人应该会知道这些事情吧。”


亲生妹妹总该会有那家伙的私人号码吧……带着最后的希望,静雄拨打了九琉璃的电话。


“喂喂,静雄先生?你是来找我们去见幽平先生的吗?——阿临哥的电话?是我跟你说了你就能带我们去见幽平先生吗?——私人号码?没有这样的东西诶,我们平时都是直接在聊天室找他,或者在路上直接偷袭——不要生气嘛!妹妹难道就一定会有哥哥的手机号吗?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幽——”


静雄挂断了电话。


他挂掉电话并不是因为受不了九琉璃的喋喋不休,只是不想让他们听见亲生哥哥从高楼上坠下而造成的巨响。


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12点15分,静雄前脚刚抵达事发的巷口,下一秒就眼睁睁地看见临也再次从天台坠落。被重物撞击至严重变形的私家车发出震耳欲聋的警报声,意味着再一次的失败,再一次的来不及,再一次的无法挽救的信号,像是叫喧着要将静雄的灵魂也一并带走。


哔——哔——哔——


明明和这场谋杀案毫无关系,静雄却感觉自己的双手同样沾满了临也的鲜血。如果他能早点赶到,早点警告对方潜伏的危险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再一次看着临也的尸体陷入车顶的凹槽里,看着腥红的血液流淌一地。
这家伙肯定手机不会离身,如果我能早点得知号码给他打电话的话……


不对,临也身上肯定带着手机,那就说明——


静雄灵光一闪,他强迫自己进一步靠近尸体,强忍着不适伸出手在被鲜血染红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是手机。就是那台静雄想尽办法想要联系的手机,如今就这样安静地躺在手心里,所幸除了沾上了些许血迹以外,坠落并没有对其带来严重的损坏。静雄按了按按钮,屏幕如常地亮了起来。现在只需要用这台手机给自己打电话,就能获得临也的手机号码。


静雄第一次被自己的智慧折服,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根据前两次的经验,临也死亡后静雄很快就会陷入昏迷,这意味着,他永远不知道下一秒自己会不会晕倒过去,现在还在清醒状态的每分每秒都尤为珍贵。


快点快点快点……


汗珠从发丝滴进眼睛,又酸又麻。他颤抖着双手,屏住呼吸争分夺秒地在手机上输入自己的号码,然后立刻按下拨打的按钮。下一秒他自己的手机开始抖动,那串他想方设法想要得到的数字现在正赫然显示在手机屏幕上,只要有了这个号码,下一个循环就能救下临也。


“061……151……92……”


就在静雄倾尽全力将屏幕上的数字刻进脑子里的时候,眩晕感再次扑面而来,还未等他看清电话最后一位数字,全身力量瞬间被剥离得一干二净,眼前的一切逐渐被泥泞淹没,连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都消散在一片漆黑中。


*


人烟稀少的街道上,一个身穿黑色外套的男子在路上一蹦一跳,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不知情的旁人可能会以为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好事,比如路上捡到了一千块,比如喜欢的对象跟自己告白,又或者是老板刚宣布让他升职加薪。


只是,这个名为折原临也的男子拥有着和大多数人不同的爱好,他仅是单纯地在享受着观察人类这件事情。


“真期待啊,真期待!她即将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他旁若无人地高声喊道,眉宇间流露出喜悦的表情。让他满心欢喜的是不久后和一名女网友的见面,她是临也在网上认识的一个因为和男友分手而企图自杀的高中女生,临也用着同样想要自杀的奈仓的身份将她约到即将抵达的建筑的天台上。见面后他打算给她看前男友出轨她的好友的照片,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观察一向懦弱的她是否会为了报复而放弃轻生的念头。一想象到对方那副万念俱灰之时突然被怒火支配的表情,临也变得更加迫不及待。


他特意选择了现在所处的这个街区,这是他最喜欢喜欢进行各种交易的地方。这里人迹罕至,像是被池袋遗忘的角落,是热闹繁华的都市背后的一块癣,没有人愿意碰它,但它的确就在这里,在最阴暗潮腐的地方蚕食着这个城市。


“咦?”


抵达约定中的建筑物楼下的大堂后,临也看见电梯因为正在进行维修而被封上了封条,要上天台的话,只能通过徒步爬楼梯到达。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12点05,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应该足够爬上七层的楼梯了。


爬楼梯对临也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毕竟平时和静雄追逐都是高强度的锻炼,很快他就从一楼走到了七楼,连气都不多喘一下。阳光透过楼梯间的窗户撒进来,临也看了一眼窗外湛蓝的天空,心情变得更加欢愉。


神通广大的情报贩子无论如何都料想不到,只要他推开天台入口的门,踏出楼梯间,沐浴在这片碧蓝的天空下的那瞬间,将有如何惨烈的结局等着他。现在他跨出的每一个阶级,都是在进一步拉近他和死亡的距离。他在此刻的所见,所闻,所听,都是他生命里最后一刻感受到的世界。


当然,他也不会想到,在同一时间几公里外的池袋西口公园里,他的宿敌为了扭转他坠楼身亡的宿命,正在焦头烂额地找出来不及记住的最后一位号码,试图暴力地将所有有可能的数字全试一遍。


转眼间,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的临也已经抵达楼梯间的最高层。在他面前是一扇通向天台的,已经锈迹斑斑的铁门。生命开始进入倒计时,铁门一旦被打开,临也将会面临最终的结局。


他伸出手正准备拧开门上的把手。


嗡嗡。


就在指尖刚感受到把手冰冷的金属触感的瞬间,口袋里忽然响起突兀的震动声,回荡在整个安静的楼梯间。


嗡嗡。


那是来自手机的来电,本应微弱的声音带着回音贯穿整个空间。


“什么……”


临也下意识眉头一皱,迟疑着停下了脚步,刚才还在放松状态的他立刻警惕起来。毕竟今天才第一次使用这台一次性手机,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有其他人知晓他的号码。


他缩回了放在门把上的手,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屏幕亮光照映在他的脸上,他揉了揉眼睛,一度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来电显示。世界上任何一个陌生的号码都不会令他如此诧异,但偏偏眼前的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那一串无比熟悉的电话号码。


嗡嗡。


手心传来的震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临也这是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真实的事情。他罕见地将眉头拧成了个疙瘩,脸上瞬间褪去所有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不解和厌恶。


“啧,那单细胞生物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号码?”


临也低声嘟囔着,盯着接听和拒绝两个按钮迟疑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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